第六章 江上之战
风行烈双掌上推,托在跃离江水的谷倩莲纤足之底,谷倩莲借力贴着船身,升上了甲
板。
半晌之後.谷倩莲的俏脸在甲板上伸了出来,向他装了个可爱的鬼脸,秀发上的水珠往
脸流下来。
风行烈哑然失笑.双掌按在船身运劲一吸,借力腾身而起,来到了谷倩莲身旁。两人都
是湿淋淋的,水珠不断下滴。
甲板这边是背对着岸的那边,现正空无一人。
比倩莲低呼道:“现在干甚麽好?”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湿衣。紧贴身上,曼妙的曲线显
露无遗,极是动人。
风行烈却视若无睹,只是望着落了下来的风帆,吩咐道:“你负责监视岸旁的动静,若
见到有任何人想返回船上,立即示警。”转身欲去。
比倩莲见他无动於中,暗自恼恨,又莫奈伊何,一把扯着他,叹道:“你要去干甚
麽?”
风行烈微笑道:“我要去服侍仍留守船上的人。”
比倩莲放开了他,待他消失在前舱处後,跺了跺脚,才闪到了船尾一个隐蔽的地方,往
江上和岸上望去。
在熹微的晨光里,五艘大船陆续移靠江边,风帆都没有落下,看情形是准备可随时起
航。谷倩莲眉头大皱,纵使他们劫船成功,在对方人手充足下,当会很快追上他们.那时在
茫茫大江之上。逃走更是困难了。风行烈这计划大胆是够大胆了,看来却不是太行得通。更
何况扬帆开航,是需要一段时间。极可能船未离岸,便给敌人攻上来了。
会想下去,芳心愈乱,差点想转头去找风行烈,硬架着这没商没量的人立即逃走。
“隆隆”声中,带头的叁桅大船首先泊在岸旁,伸下了一道长长的踏板,十多名高矮不
一的汉子,从船上走下来。
早候在一旁的刁项和柳摇枝等人,迎了上去。
比倩莲强压着忐忑乱跳的芳心,凝神往落船的人望去。
十多人中她只认出了叁人,一个是藉方夜羽之力登上尊信门门主之位的“人狼”卜
敌.另两人是背叛了赤尊信跟随卜敌的“大力神”褚期和“沙”崔毒,其他人大都是脸目狰
狞之辈,一看便知非是善类。
其中一人特别瘦削,长发披肩,眼眶深陷了下去,活像个会走动的骷髅的架子,模样可
怕。
比倩莲差点叫了出来,原来她想起此人叫“活骷髅”尤达,乃是黑道里凶名颇着的职业
杀手,专门受雇杀人,他行踪诡秘,兼又武技强横,所以想杀他的人虽多,但从没有人能成
功,想不到也加入了方夜羽的阵营里。
如此类推,假若这十多人都是和尤达同级的高手,再加上刁项、柳摇枝,又或刁夫人这
类特级高手,便有足够挑战双修府的能力,真是会想愈心惊,冷汗直冒。
肩头忽地给人拍了一下。
比倩莲一颗心吓得差点跳了出来,回头看到是风行烈,才松了一口气。
风行烈手上孥着一枝大弓.另一双手拿着一大束劲箭,肩上挂着大包的长衫衣物,模样
怪异之极。
比倩莲看得目瞪口呆。
风行烈将手上的弓和箭轻轻放在甲板上,又将肩上的衣物一股脑儿侧肩卸了下来,移到
她身旁,一齐往岸旁望去。
刁项等正跟刚下舶来的卜敌等人寒喧,因人多的关系,只是介绍双方面的人互相认识,
便须费上一段时间。
风行烈皱眉道:“这真是奇怪,方夜羽若要攻打双修府,自应偷偷摸摸,以收奇兵之
效,为何现在却唯恐人不知,那些红巾贼连头上的红巾也不除下来,这算是那一门子的道
理?”
比倩莲早想到这点,不过却没有闲暇去思揣,问道:“解决了船上的人了吗?”
风行烈道:“船上只有四个女婢和八名水手,武功普通,要制服他们真是不费吹灰之
力,噢:你将这些箭都包上衣布,我要去拿火油来。”
比倩莲还想说话。风行烈早又钻了入舱内去,无奈下唯有依他之言,撕破衣物,扎紧在
箭头上,一边眼去窥视码头上敌人的动静。
扎到第四枝箭时,刁项等人缓缓移动,往她和风行烈那艘大船走过来。
比倩莲心叫“我的娘呀”,正要往找风行烈一齐逃命,风行烈不知从那里捧了一罐火
油,从舱里转了出来。
比倩莲焦灼娇呼:“不得了!”风行烈放下火油,来到她身旁往外望去。
比倩莲也随他往刁项等人看去。
那群人又停了下来,正和几个官差交涉着,双方神情看来都不大愉快。
风行烈笑道:“这些差大哥来得正好,快扎多两枝火箭。”
比倩莲继续扎箭.同时想起风行烈刚才提出的疑问。
要知像尊信门、怒蛟帮这类大帮会,虽是官府眼中的非法组织,但除非这些帮会公然作
反.攻掠地方,否则地方官府都采取放任政策,只求相安无事。而帮会组织亦会一方面自我
约束,另一方面对官府上下疏通,与官府建立一种非正式的互利关系。其实官府里亦不乏帮
会中人,否则也很难吃得开。故很多问题在一般情况下几句话就可以解决。而每个帮会都有
其生财之道,像怒蛟帮便以贩卖私盐为主要收入来源,各有各的生财手法。
帮会的活动都以低调为主,像卜敌今次公然调动大批人手。浩浩荡荡在大清早泊船登
岸,乃是最犯忌的事,难怪受到官差盘问。
若论武功,卜敌方面随便走个人出来。料可将区区几名官差打个落花流水,但如此一
来,官府将不得不被迫全力对付尊信门,就算一时奈何他们不得。尊信门亦不会有好日子
过。基於这些原因,谷倩莲就更想不通方夜羽为何容许卜敌如此招摇。
“锵锵!”风行烈装接好丈二红枪,微笑道:“不知你会否相信,方夜羽是故意要惹起
官府注意,使消息能迅速传遍江湖。”
比倩莲惊叫道:“他们回船去了!”风行烈道:“目的已达,难道还要和官府对着干
吗?”
比倩莲喜叫道:“刁项夫妇和刁辟情小贼等人全往卜敌的船走去,只有十多个小脚色往
我们的船走来,我们有救了。”
风行烈拿起大弓,搭上劲箭.将布扎的箭头浸进火油里,从容道:“谷小姐,请为我点
火。”
比倩莲取出火种,犹豫地道:“真的行吗!”风行烈瞥了一眼岸边的情况,刁项和卜敌
等鱼贯登上船去,魅影剑派刁项的师弟李守、新一代的年青高手白将、陈仲山、卫青等二十
来人,则正往他们的船走过来,只剩下那几名官差紧崩着脸,监视着他们离去。
风行烈断然道:“点火!”谷倩莲擦着火熠,拿到箭头下,没了火油的布条立时熊熊燃
烧起来,送出一团浓烟。
风行烈右手一拉,大弓张满。
“飕!”
火箭画过江上,插在最近的那艘船最大的主帆上。
风行烈行动迅快之极,火箭一技接一枝射出去。
五艘大船上的帆都着了火,上面的人立时混乱起来,喝骂叫嚷,一时间仍未弄清楚发生
了甚麽事。
岸上喝叫震天,李守等人狂奔过来。
风行烈没有时间射出第六枝箭,提起丈二红枪,扑往近岸那边的甲板,向谷倩莲喝道:
“快斩缆起帆。”
比倩莲不待他吩咐,早扑了过去另一边。
这时李守和那“剑庞”石中天的徒儿卫青扑上了踏板,眼看要冲上船来。
风行烈一声长笑,丈二红枪标出。挑在踏板底下,运力一挑,整条踏板被震得抛飞开
去。
走在最前的李守怒喝一声,去了重心,跌回岸上去。
那卫青武功高明多了,踏板刚被挑起时,单掌一按板缘,竟凌空一个旋身,仍往船上扑
来。
风行烈哈哈再笑,丈二红枪化作千百道光影,迎往卫青攻来的一剑。
卫青舞起一片剑影.硬撞过来,终吃亏在半空难以用力,被风行烈一枪接一枪挑在长剑
上,断线风筝般翻跌回岸上去。
一时间众人都患了风行烈,僵在那里只是虚张声势。
五艘敌船无一幸免,全中了风行烈射出的火箭,这时吃着江上吹来的长风,火势一发不
可收洽,顺着风向蔓延,要救火也无从入手。
此时谷倩莲成功地用匕首割断了最後一根船纤,大船顺着江水,往下流移去。
这些事发生在眨眼之间,当刁项等十多人从着了火的大船赶下来时,风行烈两人的船早
顺流移去了十多丈。
那刁夫人万红菊厉叫道:“老爷助我!”纵身而起。
刁项像和她演习了千百次般。双掌在她脚下一托,刁夫人冲天而起,劲箭般刺破上空,
横越十多丈的遥远距离,竟飞到大船上,手一扬,一条长索由怀里飞出,往船桅顶端缠去。
风行烈果然没有看错,魅影剑派这次由南方来的人中。以这刁夫人最是高明,只是这行云流
水的身法,可挤身入一流高手之林。
柳摇枝卜敌等纷纷跳下江边停泊着的渔舟,强夺了解缆追来。
风行烈大喝道:“倩莲:由我来应付她,快起帆。”话未完腾身而起,丈二红枪往那刁
夫人万红菊迎上去。
纵使在这样凶恶的形势下.听得风行烈叫自己的名字,谷倩莲仍是心中一甜.勇气倍
增,应了一声“知道”後,走到船头的高桅下,运劲扯起风。
“叮叮当当!”刁夫人掣出两尺长的短剑,连挡风行烈疾若闪电,猛如雷霆的四枪。
风行烈一口气已尽,眼看要落下去。
刁夫人藉着缠在船桅的长索,借力一拉,再往前冲,看来是要落到船桅之上。那时俯视
全船,进攻退守均最有利。
风行烈下降了尺许,大喝一声.一挥手上红枪,就借了那点力道,一个倒翻,後发先
至,一脚点在船桅上,立时踏了个凹位出来,可见其用力之猛,“飕”一声往上升去。丈二
红枪化作千百道光影,像朵盛放鲜花般张开往刁夫人罩过去。
比倩莲此时扯起了风帆,大船立时加速,将快追上来的小舟抛远了少许。
刁夫人想不到风行烈应变得这麽灵巧,猝不及防下长索素首先被枪尖发出的气劲绞碎,
无可借力下,迫得沉气往下堕去。
风行烈刚才和她交手,给他连挡四枪,知她厉害,若让她落在甲板上,当有一番恶斗,
那时鹿死谁手,向是未知之数,若让卜敌柳摇枝等有一人走上船来相助,更是凶多言少,一
声长啸,跃离高桅,施出厉若海“燎原枪法”叁十击中最凌厉的杀着“威凌天下”。
一时间风行烈前後左右,枪影翻腾滚动,枪尖吞吐发出的嗤嗤气劲。填满了叁丈内的空
间。
风行烈像藏身在一个枪浪里,打横移向正往下落的刁夫人处。
盛名之下无虚士。风行烈虽出身黑道,仍被黑白两道中人视为白道新一代第一高手,连
庞斑采选炉鼎,也要挑他出来,岂是幸至。而以厉若海的眼光,亦认定他是有潜力挑战庞斑
的人材,这一下枪势全力展开,除非是庞斑浪翻云之辈,谁敢撄其锋芒。
包何况刁夫人气浊下沉,风行烈却是蓄势扑来,此消彼长下。纵以刁夫人的武功,也为
之色变。
丈二红枪攻至。
刁夫人长发披散,有若厉鬼,娇叱一声,手中短剑幻化为无数光影,起一道护身剑网。
“铿!”一声清晌。
刁夫人被震得横飞开去.离船往江里落下去。
风行烈枪收背後,昴然落在船尾处,有若天神。心中对刁夫人能使挡自己无坚不摧的一
击,亦是心中懔然。
刁夫人眼看要落在水里,挥掌一按,发出掌风拍在水面。水浪激严里,借力跃起,落在
最接近追上来的一条船中,免了跌入江水的丑态。
这时谷倩莲刚扯起中桅的巨帆,大船去势更速,敌舟远远落在後方。
比情莲喜叫道:“我们成功了!”韩柏得复禅膏之助,站在那里凝神行气,浑身舒泰,
体内本是散弱不堪的真气,渐次凝聚,忽然口鼻半丝外气也吸不到,外缘顿息,神气更融合
无间,所有人事均给抛於脑外。丹田融暖。只觉体内真气.在奇经八脉里周而复始,往来不
穷,因被里赤媚震伤而闭塞的经脉,一一冲开,如此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大叫一声,回醒
过来。
罢睁开眼,接触到是范良极闪着惊异的灼灼目光。灰儿则在一旁安静地吃着青翠的嫩
草。
晨光射下,这世界是如此地美好安祥。
昨夜只是个遥远的噩梦。
范良极嘿然道:“小子别的不行,捱打却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你叁天之内,别想再和
人动手劲脚。”
韩柏心中一动,隐隐中像捕捉到一丝仍未实在的灵感,若能再清晰一点,自己成真可以
在“捱打功”上更进一层楼。
韩柏忽地跳了起来,叹道:“不好:我要回去救梦瑶。”想起秦梦瑶,甚麽“叁日内不
能动手”的警告也抛语脑後。、范良极一手将他抓个正着,怒道:“你鬼叫甚麽?自身难
保,还想去救人,而且……噢:你刚才唤秦梦瑶作甚麽?”.韩柏心中叫糟,硬着头皮道:
“你可以唤云清那婆娘作清妹,我叫她作梦瑶也算平常吧!”范良极一边上下打量他,一边
摇着头叹道:“看来你这小子是泥足深陷,难以自拔了。”
韩柏苦着脸哀求道:“不要拉着我!”
范良极哂道:“不拉着你让你去送死吗?不要以为我在乎你,我只是为了朝霞和柔柔,
才关心你那巳踩了半只脚进鬼门关的小命。秦梦瑶若要你去保护她,言静庵也不会放她出来
去学韩大侠那般丢人现眼了。”
韩柏看看天色,一震道:“不好:我要立即赶到韩府去,我身上还有马峻声作恶的证
据。”
范良极咪着眼道:“那是甚麽证据?”
韩柏理直气壮道:“是马峻声手抄的无……无甚麽十式……”
范良极冷冷道:“那能证明些甚麽?”
韩柏呆了一呆,为之语塞。现在何旗扬已死,只是这手抄的“无想十式”确是证明不了
甚麽,一时无辞以对,可是那因想念秦梦瑶而起的心潮,却患发翻腾。
柔柔听得韩柏的声音,奔了出来,喜叫道:“公子:你好了!”范良极挥手道:“柔柔
你待会再出来,让我先和你这公子大侠解决掉一些私人恩怨。”
柔柔犹豫半刻,才不情愿地回到屋里去。
范良极两手改为扯提着韩柏衣襟,狠狠道:“好小子你听着,你欢喜秦梦瑶是一回事,
却不能对朝霞和我的义始乱终弃,你若要去见秦梦瑶,我立时宰了你,也好过便宜了里赤
媚。”
韩柏苦笑道:“我何时“乱”过她们。更没有说要“弃’o们,死老鬼你静心想想,我
架过了方夜羽一伦袭击,正好迫方夜羽斗上一场,若是干掉了他,不是整个天也全光亮
了。”范良极双手收得更紧,害得韩柏差点要用脚尖来站着,他两眼凶光闪闪道:“你靠着
沾了我口水沫的复禅膏,勉强打通了经脉,妄想再动真气的话。不出十招定要吐血而亡,何
况你一定胜得过方夜羽吗?别忘了谁人是他的师傅。”
韩柏呼吸困难地道:“不要对我那麽没有信心,我待叁天之後,才和方夜羽动手,不一
定会输吧!”范良极用力一推,将韩柏推得跌退数步。戳指骂了一连串粗话.才道:“你还
说不是始乱终弃,朝霞现在恐已被陈令方带往京师途上。你还要在这里左等右等,这算甚麽
一诺千金.行侠仗义的大侠?”
韩柏想不到自己的大侠身分仍未给剥夺,但对范良横的指责亦无法反驳,摊手叹道:
“起码你也要让我见见秦梦瑶,看到她安然无恙,我方可以放心离去。”
范良极听得他肯逃走,脸容稍缓,挥手道:“不用看了,我昨夜找你时,隔远看到了
她。听到韩宅後蹄声晌起,才追过去,後来见到是你,才没有缠续追她。”
韩柏脸色一变道:“那更糟了,难怪里赤媚没有追来,定是梦瑶截下了他。”想起里赤
媚鬼魅般的身法,惊人的手段,他到现在仍是犹有馀悸。
范良极道:“这个你放心,言静庵和庞斑的关系非同小可,给个天里赤媚作胆,他也不
敢动秦梦瑶半根秀变,何况他未必可以胜过秦梦瑶,请勿忘记秦梦瑶乃慈航静斋叁百年来最
出类拔萃的高手。好了!没有话说了吧!”韩柏仰天一叹道:“就算有话说,你也不会听的
了。好吧:死老鬼,我们怎样逃走?”
范良极大叫道:“柔柔:出来带这高丽来的朴文正专使进去沐浴包衣,好去拜会武昌府
台兰致远大人。”
韩柏吓得跳了起来,叹道:“甚麽?”
范良极两眼一翻。哂道:“有甚麽甚麽的?难道你是倭寇派来的间谍,又或天竺来宣扬
佛法的僧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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