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豪情盖天
两名骑士,策马疾驰,刚转过官道弯角,其中一人忽地颈上一紧,一条不知从那里
飞出来的树。把他拖得跌离马背。
另一人大惊失色,正掣出长刀,眼旁人影一闪,待要劈去,胁下剧痛,已给对方弹
出的石子射中要穴,侧翻下马。
施袭者正是怒蛟帮的第二号人物「鬼索」凌战夭。他在位偷袭,是欺对方不得不勒
马减速,一击成功。
他身手不停,扑上马背,催马而去。
北坡镇出现前方。
他当然不会人镇,绕过小镇,朝常德府全速疾驰。
示警的烟火不住在前後的高空爆智,显示敌人发现了他,正展布拦截的包围网。
凌战天涌起豪情气概,不住策赶跨下健马。
直至马儿口吐白沫,才勒停绳,拍了拍它的大头怜惜地道:「对不起,累你受苦
了。」解下它的鞍辔,放它去了,这才空手孤身上路。
这时离开常德府只有十多里,只要进入府城,以他的身手,自可利用人屋稠密的形
势,躲过敌人,依乾虹青的指示,找到乾罗,不似在旷野襄容易被敌人发现。
他虽在洞庭一战失去了鬼索,却毫不惊慌,像他这种高手,已过了倚赖某种兵器的
限制。
就像浪翻云,有剑无剑,都是那麽厉害。
穿过一片茅草丛後,前方倏地出现了十多人,带头者肩托着两端分为矛和铲的奇形
重兵器,正是矛铲双飞展羽,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
其他十五人形相各异,一看便知是来自各家各派的高手,其中的「恒山派」掌门
「金较剪」汤正和、「落霞派」高手「棍绝」洪当更和他曾有一面之缘,故一眼把他们
认了出来。
其他都是江湖成名露脸之辈,只看形相衣着和兵器,便猜出个大概。
叶素冬的胞姊「疯婆剑」叶秋闲发出夜枭般难听的笑声。尖叫道:「凌战天你今天
休想生离此地。」
凌战夭从容在众敌前五丈处立定,仰天长笑道:「就凭你们吗!」蓦地前冲,迫往
敌人,一拳向展羽击去。
展羽大笑道:「不好好先聊聊吗?」
肩上矛铲先旋上半空,才移到胸前,令人不知他是以那一端迎敌。
其他各人一起行动。
一名秃头大汉振起手中长刀,由左侧攻来,另一中年道姑,则持拂尘由右方夹击。
其他人散布四周,围成内外两圈,显是早有定计,务教他难以突围而出。
凌战天嘴角逸出冷笑。
「啪!」拳化为掌,拍在展羽疾标过来的铲头上,借力往後飘飞,同时避过了左右
的长刀和拂尘。
四周登时生起漫天刀光剑影。
汤正和的金较剪和洪当的铁棍,由後攻至。
凌战天一声冷哼,身体奇异的晃动了两下,金较剪和铁棍竟同时落空,凌战天已到
了两人中间。
在场的十六人一起大吃一惊,想不到凌战天如此厉害。
一向以来,凌战天的光芒都给浪翻云掩盖了,兼之他只爱在幕後操纵大局,使人很
易生出错觉,认为他的武功远及不上浪翻云,直到此刻才蓦然发觉这想法错得非常厉
害。
那就当然须付出代价。
汤正和与洪当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否则亦不能闯出名堂,一齐吐气提声,微往外
移,金较剪和铁棍回转身侧,改采守势,只需挡得他一招半式,展羽等其他人自会赶来
解围。
谁知凌战天谋定後勤,正是要一上场在敌人摸不出他深浅前,制做突围的机会,假
若走不了,那就会陷入死战之局,最後倒下的除了会是若干的敌人外,定然也少不了他
的一份,因为实力相差得太远了。
若是正式比拼,只要展羽加上任何两叁个人,便有足够杀死他的能力。
这十六人代表的正是屠蛟小组的精锐。
凌战天一声长笑,一指点在武功较强的汤正和的剪刀尖端处,肩头一摆,竟硬撞往
洪当劲道十足的棍头处。
「砰!」的一声,洪当铁棍扬起,空门大露。
凌战天强忍肩肉裂开的剧痛,闪电般撞人洪当怀里。
洪当魂飞魄散,抛开铁棍,回掌要守着空档时,凌战天的拳头穿破掌影,印实在他
胸膛处。
洪当狂喷鲜血,仰天跌倒,撞得後面抢上来的两人同时打着转踉跄跌开,可见这一
拳是如何霸道。
这时展羽已扑至,矛头电射凌战天项侧。
凌战天一扬手,一把匕首由袖内射出,往展羽下腹激刺而去。
这一着大出展羽料外,想不到以他的身分地位,竟会施放暗器,无奈下回矛挑开匕
首。
「当」的一声,展羽竟被震得退开了小半步。
「砰!」
此时洪当才跌实地上,当场毙命,官未当成便先了账。
凌战大猛一矮身,双手连扬,五把飞刀射出,射向围攻上来的五位高手。
众人见他刚才射向展羽那一刀如此凌厉,都骇然飞退挡恪,害得在後面的其他人亦
只好往四外避退,只剩下展羽自恃武功高强,愤然持铲杀来。
凌战天哈哈一笑,脚尖踢在地上,草碎尘土扑口扑面往展羽罩去,同时虎躯俯前,
似欲扑去。
展羽给尘土全封着视线,兼之又对凌战天惊人的身手戒惧之极,闷哼一声,猛往後
退。
凌战天「嗖」地一闪,横移两丈,到了叶秋闲和那个道姑间。
「砰砰……」两声,两人同时给凌战大以拳掌震开。
凌战天一声长啸,袖中飞出一条长,卷在其中一名猝不及防入了鬼籍的敌人颈上,
运劲一送,那人朝後飞跌,硬是给他冲开最外围的两人,破开一个珍贵无比的缺口。
凌战天双脚连踢,泥尘沙石漫天扬起,往四周正如狼似虎赶来拦截的敌人撒去。
混乱间,凌战天一声「失陪了」,逸出重围,闪进了叁十丈外的密林里。
展羽气得脸都青了,狂喝一声,带头追去,不过早没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派势了。
*
七夫人于抚云向仍坐在虚夜月绣榻上,靴子尚未脱掉的韩柏柔声道:「还痛吗?刚
才小云真的想杀了你哩!」
韩柏心中叫苦,她现在说话的口气,当足了自己是赤尊信,换了在别个环境,他说
不定会乘机大占便宜,可是在这鬼王府的重地,说不定鬼王还在一旁监听着,一个不
好,真不知会惹来甚麽後果,只好含糊应了一声。
于抚云看穿了他的心意,浅笑道:「放心吧!若无他为人光明磊落,绝不会偷听我
们间的事,而且这房子结构特别,能隔绝声音,是若无特别为月儿设计,在这里谈甚麽
做甚麽都不虞有人听到。」
韩柏精神大振,爬起身来,差点贴着于抚云地和她并坐在床沿处,嘻嘻笑道:「小
云你打了我一掌,这账该怎样算?」
于抚云垂下螓首,幽幽道:「你知否小云为何这麽恨你?」
韩柏记起了自己代表着赤尊信,心中一寒,打了个冷战,喘息道:「我,不……
噢!」蓦地一股悲伤涌上心头,闷哼一声,惨叫道:「我的心很痛!」
于抚云一对秀目射出森寒的杀机,寒声道:「原来你都懂心痛吗?小云还以为你是
铁石心肠。不!你在骗我,若你会心痛,怎会以卑鄙手段夺去我的孩子。」
韩柏一呆道:「夺去你的孩子。」
于抚云猛地转身伏倒床上,放声痛哭起来,闻者心酸。
韩柏手足无措,伸手抚在她粉背上。
于抚云厉声道:「不准碰我!」
韩柏吓得慌忙缩手,劝她不是,不安慰她又不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于抚云很快平静下来,坐直娇躯,赧然道:「对不起,我总忍不住把你当了那
狠心的人,但其实你最多只可算是小半个他。」
韩柏松了一口气,欣然道:「那就谢天谢地,若你当我真的是他,迟早我会被你杀
了的。」
于抚云瞅了他一眼,俏脸微红,轻柔地道:「为何刚才你不避开,若小云不是立即
撤回掌力,你早到西天去了。」
韩柏苦笑道:「我也不明白,总之很愿意挨你的揍。」
于抚云霞烧玉颊,垂头低声道:「算了吧!看在这一掌份上,我以後和你体里的狠
心人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你亦不用怕我了。」
韩柏大喜道:「那就太好了。」
于抚云的脸更红了,以蚊蚋般的声音道:「你还未知小云为何恨你吗?」
韩柏心呼糟糕,她虽不再找自己来报与赤尊信的仇怨,但仍不自觉地当他是赤尊
信,这事怎可如此纠缠下去呢?
自己总不能同时与她和虚夜月相好吧?
若没有其他人,没有礼教的压力,他绝不反对做这等快乐的事。
口中应道:「我真不明白,为何赤老连你这样的美人儿都肯抛弃。」
于抚云表露出小儿女的娇态,嗔道:「谁说他抛弃我呢?」
韩柏搔头道:「若他不是抛弃了你,为何你这麽恨他呢?」
于抚云叹丁-口气道:「还不是因孩子的问题,由我们相好那日我便怀了他的孩
子,满以为他知道了亦欣然接受,岂知……天啊!」倒入韩柏怀里,凄然哭道:
「他……他用药害了我的孩子,我恨死你了。」
韩柏浑身一震,至此才明白到她两人间的恩怨爱恨,不由把她搂个结实,同时心中
涌起强烈的无奈和悲哀,竟陪着她痛哭起来。
于抚云忽然猛力推开他,一瞬不瞬地瞪着他冷冷道:「你哭甚麽?」
韩柏知她情绪波动,喜怒难测,暗叫不妙,硬着头皮道:「你想听真话吗?」
于抚云怀疑地看了他一会後,缓缓点头。
韩柏诚恳地道:「我感觉到赤老那样对他自己的孩于时,心中的悲戚痛苦绝不下於
你,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仍要那样做。」
于抚云激动起来,饮泣道:「因为他不想有任何与他有血缘的孩子来到这世界上,
而他整天想着的事就是要击败庞斑,所以要绝情绝义,我离开他时亦不肯留我,我恨死
他了。」
一股强烈至无可遏止的冲动狂涌心头,韩柏冲口叫道:「好!你不用再恨他了,我
便赔你一个孩子。」
话才出口,韩柏连忙把大口掩着,天啊!自己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于抚云亦像给人忽然点了穴道,呆若木鸡般瞪着他。
韩柏尴尬地嗫嚅追:「嘿!我只是急不择言,冲口说来吧了!小云你不必认真,我
这人就是嘴巴不好……」
丁抚云秀眸掠过前所未有的神采,忽地整块脸烧个通红,嘤咛一声,飘飞而起,像
虚夜月和白芳华那样逃命般撞门逃掉了。
韩拍的心卜卜跳动起来,好一会才勉力站了起身,穿过无人的小厅,走出阳光漫大
的屋外。
所有人都不知到了那里去,偌大的花园渺无人迹。
他步下石阶时,才见铁青衣正和叶索冬谈笑着迎上来。
铁青衣笑道:「专使大人,禁卫长来接你去见皇上哩!」
*
风行烈伪装为普通渔舟的小风帆,随着一群真正的渔舟,由隐秘处驶出洞庭,途中
虽遇上截查的水师船,均轻易过关。
这批渔舟上都是真正的渔民,和怒蛟帮渊源深厚,故肯舍命做他们的掩护。
当他们撤网打鱼时,风行烈和同行的商良及五名精於操舟的手下,独自上路,扬帆
朝洞庭出长江的水口疾驶而去。
风行烈独立船尾,迎着西北风,对着一望无际的洞庭湖,心中百感交集。
素香和柔晶均玉殒香消,她们究竟做错了甚麽事,使天妒红颜,丧命於奸人之手。
说到底,罪魁祸首就是朱元璋。
若不是他除恶未尽,蒙人怎能如此嚣张,肆虐中原。
现在怒蛟帮倾亡在即,浪翻云却要为了对付朱元璋到了京师去,谁能挽狂澜之既
倒。
今次水战中,怒蛟帮损失了近半战船,伤亡了过千精锐,连大将庞过之亦沉湖底,
帮主上官鹰又和凌战天生死未卜,自己却不得不赶往京师对付年怜丹,令人悲愤无奈。
甄夫人手上的实力还未见底,那天遇到的色目陀可能只是色目人来中原高手的小部
分,这样的实力,恐怕乾罗等亦自身难保,难道大明的国运就只有那麽一段短暂光景
吗?
这时商良走了过来道:「门主!假若属下猜得正确,水师必有重兵把守长江水口,
防止我们东下应天,不若我们多走点路,在水口附近登陆,再以快马赶往跃鲤渡,那就
妥当得多了。」
风行烈道:「那要多少时间?」
商良答道:「若漏夜赶程,明天清晨即可到达目的地。风行烈断然道:「就这麽
办。」
商良见他采纳己见,欣然去了。
风行烈心中祷告:「姿仙啊!你定要等到为夫来方可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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