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逃出险境
桓度离开了夏姬,在树林内迅速飞跃,忽感有异,他像一只充满活力的斑豹般
,一弓身窜上一棵树上,紧伏树干,与月夜浑融为一。
片刻後一道人影由树下掠过,就在刚过了 桓度藏身的树下时, 桓度凌空下扑
,铜龙化作一道长虹,电闪般向敌人刺去。
那人也是了得,身形一转,一对短戟回身一架,恰好挡开铜龙凌厉的一击,但
桓度这样突如其来的全力扑击,虽然给他架住,仍然把他撞得倒飞向後,鲜血狂喷。
桓度岂容他有喘息的机会,手上铜龙若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一剑重过一剑
,一剑比一剑狠辣,把他迫得连连後退,狼狈万分。
当的一剑,那人左手短戟先被挑飞,跟着右手在 桓度无孔不入的急刺下,连中
叁剑, 桓度长剑再闪,那人胸前鲜血狂喷,来不及惨呼,倒地毙命。
桓度一阵力竭,刚才全力出手,一举毙敌,心头大快。他之所以要不择手段地
袭杀此人,因为从他提着的双戟认出,这人正是襄老座下叁大高手之一的飞戟龙客。
此人在这里出现,可能是襄老来此的先兆,搏杀了他,一方面可以防止他回报襄老,
另一方面,更可削弱襄老的实力,何乐而不为。
这龙客的双戟名震楚地,虽说自己攻其不备,占了先机。但居然能在毫无损伤的
情况下,使他命丧剑底,不由信心大增。
桓度不再迟疑,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往东南方疾驰而去。
这龙客武功高强,横行无忌,想不到猝不及防下,不明不白的命赴黄泉,不得好
死。
现在几股势力的关系纠缠不清, 桓度在其中穿插,使局面的发展更为复杂。
再没有人可以预料事情的变化。
桓度展开身形,将速度发挥到极限,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正如那次在大
别山的逃生,逃避隐藏并不是办法,一定要把主动操於手中,才能着着制胜。
干掉龙客对他有极大的鼓舞,这是他首次面对真正的高手。虽说此次自己是以战
略取胜,但这正反映了他 桓度现下应采用的战术。这是在敌人恶势力下挣扎求存的
唯一方法。
两边的树木在他眼前飞快的倒退,在月色照射下,变成银光闪动的世界,使人怀
疑一时错失下,闯进鬼神的领域。
四周隐隐传来人声和衣衫在密林行动时弄出来的声音,敌人的包围网,在四周展
开着。
桓度希望能在包围网完成前,在缺口处逃出,他还要在巫臣大船开离前,潜匿
其上。
左方四里处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一股浓烟在天空化开; 桓度心下稍安,知道
夏姬发射出求救的烟火,召唤巫臣方面的援手。现在唯一难测的因素,就是襄老的去
向,他们方面到现在为止,只出现过一个飞戟龙客。
桓度忽地大感不妙,原来敌人非常高明,特别在叁处地方弄出声音,使自己避
开那些方向,其实全无动静的一方面,才是敌人实力的真正所在,在他知道这真相时
,他已陷身在敌人的罗网内。
巫臣卓立岸上,背後是他出使齐国的巨舟「腾蛟」,在月夜下有如一只俯伏在江
流上的巨兽;江水在月色的照耀下,反映出一丝丝颤动的银光。
巫臣身前一排站了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战士,这都是他辖下最精锐的死士。只要
他一声令下,每一个人都会毫不犹豫为他付出性命。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此刻他脸上冷静如常,不露半点感情,其实内心的烦躁焦虑,非笔墨所能形容万
一。
尤其是在半个时辰时,他接到襄老赶来此地的讯号,若襄老在夏姬上船前抵达,
不用说他要把夏姬拱手予人,就连本身的安全,也非常可虑。襄老一向以凶残恶暴着
名,盛怒下这狂人什麽也干得出来,他属下中还没有可与抗手之人,那情况就更恶劣
了。
就在这时,右方的树林冒出一股浓烟,袅袅地升上半空,巫臣大喜,知道这是夏
姬发出的讯号,因为这烟花经特别设计,定要知得独门手法,否则难以点燃。
巫臣身形展开,飞掠而去,众手下慌忙跟随。
桓度倏然停下,站立在树林当中,一点也不似撞进敌人的重围里,其实他停下
的地点大有讲究,因为再向前行将会穿过树林,抵达沿江两岸的空地,若要以寡胜众
,当然是充满障碍物的树林来得有利。
桓度一停下,便从怀中取出汗巾,把下半边脸蒙上,只露出闪闪生光的双目,
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
不一刻,黑衣的战士在四周出现,估计最少有二百多人,把孤单的 桓度重重围
困起来,正和先前拦路要强抢夏姬的武士同一装束。
一个身穿白衣、身材高瘦的男子,缓缓排众而前,他的白衣在武士们黑衣的衬托
下,分外突出,显示他与众不同的身分。
这白衣男子年近四十,面色稍嫌苍白,但眉目极为俊朗,只是眼肚泛青,是酒色
过度的现象;一对眼似开非开,给人阴狠毒辣的感觉。手上提着一支钢制的洞箫,也
不知是否他的武器,还是把玩的东西。 桓度心想答案只好以生命去探求了。
白衣男子傲然一笑道:「这位藏头露尾的朋友,若能放弃抵抗,提供我所要的资
料,我不但饶你一命,还给你赏赐。」他语气强横,是那种惯於高居人上的权势人物
的典型语气。
桓度沈声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能信你?」
白衣男子哈哈一笑道:「你连我公子反也不知道,怪不得竟敢跟我作对了。」
桓度心中一凛,果然是公子反。这人在仕族中出名难缠,武功虽然还未能跻身
高手之列,但手下却的确拥有无数能人异士,跟他缠了起来,也极头痛;另一方面巫
臣的大船接到夏姬会立即开出,如果自己不能及时脱身,全盘妙计将付诸流水,可能
还弄出杀身之祸。
一边想着一边应道:「我何时和公子作对?」一副理所当然的真诚模样。
公子反为之愕然,他早先得到手下报告,知道一个衣衫褴褛、满脸于思的灰衣男
子,横里将夏姬带走,直向这边奔来,现今这蒙面男子确是身穿灰衣,却不知是否满
脸于思,於是喝道:「那你给我除下面巾。」
桓度毫不迟疑,一手拉下遮脸的汗巾,颊下光净平滑,那有半点胡须。
公子反和众战士齐齐一愕, 桓度已贴着身旁的大树跃起,直往树顶窜去。
数十声暴喝在四周响起,立时有十多人同时跃上树顶,在附近的大树上阻止 桓
度突围。
桓度升上树顶,四乃八面人影幢幢,他不退反进,手中索钩闪电回射,就在挂
钩射公子反身旁的大树时,他的身形迅如鬼魅地,利用索钩的拉力,闪电般翻身射向
在树下的公子反。
这时公子反身旁的高手都跃上树顶,还未弄清楚究竟有何事发生时, 桓度的铜
龙已向公子反击去。
公子反身旁还留有两个护卫,见 桓度凌空击来,两支长剑死命阻挡。
当当当!一连串金属交鸣的声音,两个护卫打着转横跌开去,浑身浴血。这凌空
下击的凌厉,连襄老座下叁大高手之一的飞戟龙客亦要命丧剑下,这等一般好手,焉
能幸免。
四周战士一齐扑近,刀光剑影,忽地全部静止,凝固住原地,树上树下,二百多
个凶神恶煞的武士,没有人再敢动一个指头。
桓度的铜龙,剑尖正紧贴公子反的咽喉。洞箫仍在公子反手中。
桓度露齿一笑道:「你的萧是用来把玩的吧!」
公子反不知 桓度的含意,模糊的应了一声,阵阵寒气,从剑尖透入,他尚是第
一次这样接近死亡。
桓度露出神经质的笑容,跟着双目变得全无表情,看着公子反,像看着一件没
有价值、没有生命的物件。公子反一阵心悸,自制力终於崩溃,全身抖震起来。
桓度是蓄意这样做,用以给这狂妄自大的公子反一个压力,见果然奏效,遂淡
淡道:「我要你立下毒誓,由这一刻开始,你或你的手下都绝不许干涉我的行动,我
就可饶你一死。」势易时异,刚才是公子反饶 桓度,现在却是他饶公子反了。
公子反那敢迟疑,连忙低声立下毒誓。
桓度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道:「我要你当众大声立誓。」这一招极绝,当时的
人很重信义,若立誓而不行,会成为别人鄙视的对象。公于反没有法子,当众大声立
下誓。
桓度大笑收剑,施施然从黑衣战士中穿越而去,公子反始终没有发出攻击的命
令,面色当然难看之至。
出林後 桓度连忙展开身形,一到江边连忙暗叫侥幸,原来这时巫臣的巨舟才缓
缓开出。
一队四十多骑的武士,旋风般电驰而来,这时巫臣的巨舟早已去远,在江水下游
处剩下一个小黑点。
天色发白,黑夜终於过去。
骑士们奔至沿江的直路,又狂驰了一回,前面竟是另一条滚滚江流拦断去路,知
道再不能赶上,这才勒住马头。战马口边都沾满了白沫,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
当先一骑坐了一个铁塔般的大汉,鹰喙似的鼻梁,两眼凶光暴闪,喉咙间不断作
响,狂怒非常。正是凶名远播的襄老。
襄老一声暴喝,膀下的骏马连忙人立而起,他咛声道:「巫臣!我要你家破人亡
。」
四十多骑在他身後扇形散开,每人都面现惊容,他们都深悉暴怒的襄老是可以干
出任何事来的。
襄老道:「给我看龙客滚到什麽地方去。」他在盛怒下,仍然发出极为理性的命
令,可见他虽然性格凶暴,却是个胆大心细的人物,否则有勇无谋,早命丧他人手上
了。
立时有手下去四周搜索。
他早先搜查 桓度的行动,还差一点才完成。所以在接到长街有人打斗的消息时
,心中轻视,只派龙客回来调查。直到接得夏姬失踪的消息,这才知道事态严重,连
忙赶回,领悟到所谓 桓度的出现实在是调虎离山之计。
这才知道既丢了美人,叉中了敌人狡计,心中的窝囊是不用说了。尤其夏姬似乎
是自愿随人而去,对他男性自尊的打击,沈重处真的是有苦自家知。
襄老喝道:「程越!」
一名汉子走了出来,垂手道:「程越听命!」
襄老道:「你立即快马赶往邾城,传我之令不惜任何手法,务要阻延巫臣巨舟的
行程,一切後果,由我担当,我等随後赶来。」
程越接令之後,急率数人上路,转瞬去远。
身後位列襄老座下叁大高手之一的郑樨道:「主公,巫臣此次奉有王命,出使齐
国,我们若要和他正面冲突,必须小心从事,若给人找着把柄,就算令尹也难保得住
我们。」
襄老嘿嘿冷笑道:「刚才的线报中,街头抢夺我小妾的搏斗里,其中那剑法超绝
的男子,无论衣着气度,尤其是手中的特长铜剑,十有九成是 宛之子无疑。此次巫
臣扯上钦犯,看我定将他弄个身败名裂。」忽地一阵长笑:「公子反这废物也来争逐
夏姬,幸好他拦路抢人,引发打斗,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否则我现在还给蒙在鼓里
呢。」
郑樨奇道:「不知怎地会把 桓度牵涉在内?」
襄老晒道:「世事曲折离奇,往往出人意表,这事日後或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
用这时来费神。现时当务之急,是要发动沿江的侦察网,一方面追查 桓度的行踪,
又可避免巫臣半路偕夏姬上岸私逃。只要捉奸在船,任他叁头六臂,也要吃不消。」
襄老愈说愈激动,面上神色狰狞可怖。
这时龙客的 体给人台了回来,众人心神一震,以龙客的双戟,居然不能自保。
襄老细细观察龙客的 体,面容冷酷,和刚才的暴跳如雷,判若两人,使人感到
城府深沈,才是他真正的性格。
襄老台头道:「我曾在被 宛所杀的人 体上,研究 家剑法,故可以肯定龙客
是死於铜龙之下,更由於再无其他类型的伤口,所以龙客是在一对一的决斗下,被
桓度击毙的。而双戟乾净无血,所以 桓度应该是一无损伤。」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
众人都露出掩不住的惊容!襄老的分析和观察,竟把当时的情形掌握了个大概。
襄老沈吟不语,他知道他正在追捕的目标,已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变成一个
狡猾多智的可怕剑手了。
太阳慢慢升起来,照遍了大地。
长江滚滚向东流去,带走襄老生命上最有意义的美好事物。
襄老把拳握紧,这个在楚国有绝大权势的凶人,决心把美人夺回。
襄老扬起长鞭,重重打在马臀上,骏马狂痛下沿江放开四蹄狂奔,襄老一声长啸
,令人耳鼓剧震,似乎要藉此发 心中怨愤。他陷在极度屈辱的情绪里,决定不惜一
切去报复。
身後四十多名剑手,齐齐扬鞭,在众马嘶叫声中,踢起满天尘土,尾随襄老疾驰
而去。
此次若能扳倒巫臣,他们都可以从巫臣庞大的家族土地里,分取利润。
长江上一时战云密布。
桓度一纵身,四十五度斜斜插入江水里。冰冷的江水令他精神一振,他在水底
行了一会儿,换了两次气,来到大江的中心,巫臣的使船「腾蛟」,正以高速向他正
面驶来。
船上的巨帆全部迎风而张,在日出前的昏黑里,破浪滑向下游。
桓度扬腕一振,索钩箭般往船边的栏杆上,没有弄出半点声音,原来铜钩上包
了布帛。这索钩是 桓度一项绝技。原来他自幼便羡慕飞鸟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
他既不能振翼高飞,唯有利用索钩攀高跃远,後来更把索钓融会於武技,想不到这些
日子来大派用场,屡屡助他化险为夷。
再有一刻就天亮了,那时要上船,会很难避开船上巫臣方面的耳目, 桓度不敢
迟疑,猛一用力,飞鱼般带起一阵水花,跃上船面。
桓度伸出双手,刚好抓紧船栏,探头一望,前面堆放了一堆杂物,杂物後正有
两个人背对着他谈话。
桓度心中叫苦,不敢妄动,这两人只要有一人转头,他的全盘大计都要告吹了
。
其中一人道:「主公这次出使前,早把我们的家小移往国外,所以此次我们是不
会再回来的了。」
另一人说:「我始终不相信以主公的精明厉害,会为一个女人而放弃在此地的偌
大基业。」
早先那人说:「左指挥,你还未瞥见过那尤物,见过之後,你就不会那样说了。
」两人跟着一阵低笑。
那左指挥道:「诚佑!我跟随主公多年了,他那一步行动不是可以同时带来几方
面的利益。近年囊瓦他们势力迅速膨胀,排除异己,连 宛也给他扳倒,我们主公朋
友遍及国外权贵,地位尊崇,为什麽要留在楚国受气。我看这才是他出走的真正原因
。」这一番话头头是道,那诚佑不停点头。
桓度心中正在咒骂他们,天已开始微亮,他们再不走开,他的处境更加危险了
。
就在这时,船身撞上急浪,向两边一阵摇摆,船上的货物发出吱吱的声音。 桓
度猛一咬牙,翻身便跃上甲板,伏在两人身後的杂物堆後。
那两人毫不察觉,再谈了一会,便走往他处。
桓度暗叫侥幸,把挂在船栏的索钩收起,趁着天还未全亮,向船舱处鼠伏而去
,希望避入舱底,找个隐匿的好地方。
巨舟「腾蛟」足有十二丈长,叁丈阔,这样庞大的船,在当时是史无前例的。
暂时总算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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