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前朝遗美
回到将军府,巳接近丑时末。
亲将来报,吴王使人送来巫臣转赠的舞姬,已在偏厅中等候有两个多时辰了。
桓度心中感到一阵刺激,他一生中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香艳的礼物,这些舞姬
无论样貌身材,都是万中无一的精选,声色艺俱全,又是中原美女,对南力的人来说
,充满了异国情调。晚宴时被夏姬引发的感情,似乎突然间有了宣 的对象。
桓度来到偏厅的门外,刚好看到一名女子背对自己而坐, 桓度敏锐的目力告
诉他,当他来到厅门时,这女子双肩微微一紧,显示她正在提高警惕,留意着自己的
接近。
桓度心中发出警报,这晋国的舞姬,其实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因为他的步声轻
如狸猫,若非受过训练的好手,一般人尽管被他走到背後叁尺,怕也不能单从听觉发
现他的接近。现正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是否是晋国训练派来吴国的间谍,抑或只是一
个特别的例子,与晋国无关, 桓度一定要查明这点,否则带着个这样的祸根在身边
,对他各方面的行动,都不力便。
桓度心中转着无数问题,脚步却亳不停滞,一直走到那女子的身前,高高在上
地低头俯视她的俏脸。
女子抬起头来,接触到 桓度光芒四射的虎目,连忙低下头去,只是这一瞥,
桓度看到她面目甚美,是当时歌舞的女子中最出色的二、叁人中其中一人。
这晋国舞姬身穿长裙,腰系白色宽带,使她看来修长婀娜,衣领斜交,在他站立
的角度看下去,可以见到她一截雪白的胸肌,闪烁生光,充满成熟女性的吸引力,
桓度禁不住咽了一口涎沫。
女子立即知觉,似乎大胆活跃起来,刚要站起身向自己这个新主人施礼,忽地又
跌坐回去,原来双肩给 桓度按着。
桓度鼻中嗅着女子身体的香气,两眼直望进女子的眼内。
这女子眼中现出不解的神色,胸部不断起伏,呼吸急速,神态颇为紧张。
度却知道她至少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因为她修长的手丝毫下见颤动,换了一
般人,在 度定样的「奇兵」突施下,不发抖才奇怪。心惊手颤,是最自然和正常
的反应。
桓度双手轻捏女子的肩头,触手处温软又充满弹性。
女子垂首不动,任他为所欲为。
大宅一片宁静,在 桓度进来之前,已吩咐了手下各人休息,所以仅管他要干些
什麽,绝不会有人知道。可憾者 桓度却先要弄清楚她的身分目的,才可以放心享乐
。
桓度低声道:「望着我!」语气充满命令的味道。
女子缓缓抬起俏脸,一对美目直视 桓度,闪过一丝倔强的神色。
桓度眼中威棱迸射,他眼中的神光,连有吴越第一高手之称的夫概王一时也被
他所慑,何况这个女子。她和 桓度的眼光甫接触,全身一震,迅速败下阵来,不自
觉地垂下头来。
桓度怎肯放过她,再喝道:「望着我?」语气不怒而威。
女子迟疑了一会,再抬起头来,长长的秀目,露出不解和乞怜的神色。
度见好就收,虎目渐转温柔,但他知道刚才自己虎目含威的形象,已深深地
在她脑海内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对於要彻底征服她,作用很大。
攻人者,攻心为上。
桓度一对按着女子的双手,忽发出一刚一柔两种力道,从女子的肩井穴直攻而
入。女子全身一震,内气自然生出感应,抗拒 桓度侵入体内的真气。
桓度双手一震,几乎被弹开,连忙催迫内力,真气攻破女子的防御,很快把她
全身大穴逐个封闭。
女子美丽的脸上现出惊骇欲绝的神情,全身不能动弹,生死尽操於 桓度之手,
茫然不知如何被识破自己的身怀武技。另一方面, 度的高明,大出她意料之外。
度内力忽地收回部分,她发觉自己又可开口说话和动作了。
度微微一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子抬起头来,眼中带着傲慢的神情道:「孙将军如此高明,要杀要剐,那随便
你。」
度收回双手,背转身缓缓步入厅中,负手笑道:「果然是入世未深。用刑之
道,博大精深,无论何等口硬之人,入到刑室,都会变成一条无耻的可怜虫,姑娘是
否想尝试一下这方面各种变化的过程?」
背後风声忽动, 桓度身形闪电般倒飞而出,刚好拦着耍从厅门逸走的女子。
眼前锋芒闪动,一把匕首迎面刺来。
桓度双手化作虚虚实实的爪影,一下即捏紧女子双手。
桓度武功之高,大出女子意料,女子同时身上几下轻疼,原来 桓度用双脚急
,封闭了她几个大穴,女子全身一软,同 桓度身上靠来。
桓度右手从她的肋下穿入,绕过背後,将她紧紧抱住,一阵软玉温香充满怀抱
,令人魂销。
桓度左手抬起她右腕,看见紧握在她手里的匕首上,铸有「吴王僚专用」五个
大字,心底一震。
这吴王僚是现今吴王阖闾的上一任吴王,当时吴王僚曾被 宛等所困,其後公司
光即现在的阖闾设宴请吴王僚赴会,遣刺客专诸於鱼肠内藏剑,当场刺杀吴王僚,夺
其位为王。这女子手持吴王僚的匕首,显然别有内情。
女子秀长的双目紧紧闭起,眼角逸出两滴泪水,陷入失望的深渊。
巫臣把嘴凑近女子的耳朵边,低声道:「如果不张开双目,立即把你和其他死囚
,关在一起。」
女子惊悸地张开双目,若真个与其他死囚关在一起,她的遭遇可想而知,至此她
完全失去抗拒的能力。
桓度在 氏家城破灭前,终日和族中女子嬉戏,深悉她们的弱点,所以对付起
女子来,分外驾轻就熟,尤其是他见这女子气质高贵,更是投其所怕,果然一下子把
握到她的弱点。
桓度双手一紧,把她搂得更实,感觉她全身震抖,知道她心中十分惊怕。
桓度柔声道:「不用害怕,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他已从吴王僚的专用匕首,
大略把事情理出个轮廓来。
女子抬起泪眼,看见 桓度眼中射出怜惜和同情,泪水再也忍不住,流落脸颊。
桓度忽硬忽软,欲擒故纵,在他这深合兵法的攻势下,她的堤防终於彻底崩溃
。
桓度把声音压得很轻地道:「先王是你什麽人?」
女子凄然道:「是我祖父。」
桓度继续问:「你又怎麽会流落晋国?」
女子眼中闪过一阵犹豫,毅然道:「我不知道为何会信任你。但情况已不能再坏
了,坦白告诉你,我此次来吴,是想行刺阖闾,报灭家之恨,可恨吴王没有拣选到我
,算他命大。」说完闭上口,似乎再不欲言语。泪珠不断流出,双肩抽动。
桓度心知这时还不适合向她查询底细。
轻轻搂着她的香肩,推着她走回睡房。
一直把她扶到床上,要她睡下。
女子微一迟疑,吓得停止了哭泣。她原本决定牺牲玉体,来完成目标,现在为
桓度识破身分,似乎一下子又回复金枝玉叶的身分,无端羞涩起来,这等心情变化,
非常微妙。
桓度眼中正气懔然,丝毫没有色情的成分,他为人光明磊落,绝不会强人所难
,虽然占点便宜,在所难免。
他为她盖上薄被,深夜春寒,别有一番滋味。
他转身步出睡房,转到书房睡觉。
前晚他一宵无眠,现下应是休息的时间了。想起过去这两日内,多 多姿,至於
成败优劣,留待明天再算好了。
第二日清晨 桓度一早醒来,昨夜只睡了两个时辰,但他功力深厚,精神完全恢
复过来,梳洗後,吩咐下人一番,才往见吴王。昨天他和吴王约好,要带他参观自己
这几年来精心策划的新战术,能否借吴国之力返楚复仇,要看今日的表现了。
一个时辰後,他和伍子胥与吴王阖闾来到了西郊一个校场,四周满布属於他们系
统的士兵,防守严密。
、伍两人领着阖闾,来到一所大宅,里面有数百工匠,从事各兵器的制造。
桓度带着阖闾走进一条由卫士守着的通道,来到一道紧闭的大门前道:「这里
面制造的武器,属最高 密,一直以来,除了伍将军和我外,其他将领一概不知。」
见到吴王面上有不愉之色, 桓度忙道:「现在研制成功,才特地请大王前来观看。
」
吴王这才释然。
自有卫士打开大门,一条地道斜斜向下伸去,隐约传来金属锻打的声音。
吴王阖闾不知两人弄些什麽玄虚,大感兴奋,试想以伍子胥的稳重, 桓度的精
明,这样煞有其事带自己来参观,这机密武器肯定非同等闲。
伍子胥道:「大王请随我来。」
叁人往地道走去,跟着是十多名吴王的贴身护卫。
地道两边点了油灯,照明充足。
尽处是个工场模样的地方,一个五十来岁的工匠,正在恭候龙驾。
桓度一挥手,老工匠连忙取出一件似弓非弓的武器来。
吴王阖闾细心察看,此物前所未见,不知有什麽用途。
桓度在工匠手中接过,微笑道:「这强弓,我称它为「弩」,比之弓,只是多
了一个机括,但威力却增强弓十倍不止,能穿射任何护甲,包括战车上的战十护甲。
」
吴王阖闾奇道:「这「弩」比起弓来,有什麽改进的地方?」
伍子胥欣然接口道:「弩和弓不同,首先弩在张开以後,弦管便稳在弩机上,并
不须要像弓一样总要用手臂发力拉着弦,这样可以有较长的时间瞄准,因此能更准确
地射中目标。」
吴王大喜,他也是精明厉害,一听之下,连连点头。
桓度接口道:「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众弩可以集中齐射,给敌人以突然而猛
烈的打击。如果张弓射箭,仅能靠一个人的臂力,张弩远射,除了使用臂力外,还可
以用脚蹬等方法,使力量加强,射程增远,威力无与伦比。」
吴王仰天长笑道:「两位今日为吴国立下大功,他日我击败楚国,进军中原,必
不薄待两位。」
伍、 两人一齐谢恩。
桓度取来一支长箭,把它放在机括上拉紧,长箭定在弩机上。
桓度把弩箭瞄向远在二百步外的一个箭靶,一接机括,弩箭「嗤」地射出,正
中红心。
吴王和亲兵一齐轰然叫好,当时的箭弓,只是力达四石,远及百步,弩箭能及叁
百步,他们怎能不欢叫?
吴王问道:「制作一把这样的弩弓,需要多少时间?」他一问便问到节骨眼上。
桓度答道:「弩的制作,繁复处更甚於强弓,最少要五年方成。」
吴王一阵沈吟道:「这弩弓的 密,始终不能瞒过楚人,如果我们能在叁年内攻
楚,尽管楚人知晓,亦是无奈我何。」想到得意处,大笑起来。
桓度和伍子胥两人会微笑。
这一着才是最厉害,吴国若想把握时机,必须在短期内出兵。这弩箭的制作,正
是要迫吴王及早走上这条战争的道路。
吴王道:「由今天开始,我们将以最新的战术和武器,来击破中原各国引以为荣
的战略。」
叁人一齐大笑起来。
桓度一步一步接近成功,大战的日子,也一步一步地迫近了。
桓度回到将军府,巫臣刚好到达,两人在书房内见面。
巫臣首先道:「世事迁移,变幻莫测,非凡夫俗人的意志能加左右。试想我俩都
是楚臣,目下一事晋一事吴,你更摇身一变,成为兵法大家,谁能料到?真是大梦一
场。」言下不胜唏嘘。这纵横不倒的外交家,说出心内感受,分外动人。
桓度沈吟不语,颇有感触。
两人这番相见,多了一份亲切感,有如老朋友的相叙。
桓度打破沈默,说起昨天的相见道:「巫兄不愧外交能手,当日乍见小弟化身
为孙武,仍能从容应付,小弟必定当场露出马脚。」
巫臣失笑道:「当时我内心的震骇,非是言语可形容万一。幸好我们这类人惯於
将感情埋藏心底,所以应付起这种场合,比一般人容易点吧了!」
桓度心想,你的感情肯定因为不断埋藏心底,日积月累,愈来愈多,一旦被夏
姬引发时,也比一般人厉害百倍。这个想法,当然不直宣之於口,转变话题道:「现
今楚国的情况如何?」
巫臣想了一想,叹道:「楚国虽然因为囊瓦排斥异己,天怒人怨,但国势盛强已
久,土地广阔沃美,人丁旺盛,将领如武城黑、沈尹戍、子西、子期、申包胥等都是
难得的人材,力量较诸吴国,强大得多。」
桓度面无表情,忽又问道:「吴国用兵於楚,晋国可会相助?」
巫臣望向 桓度,犹豫了一会,沈声道:「我也不想瞒你,晋国现下自身难保,
非到生死存亡,绝不会动其一兵一卒。这次我这专使,其实也没有包藏什麽好心,只
是希望吴国能在楚国的後方生出牵制的力量,使楚国不能北侵中原,就是这样而矣吧
。」
桓度微微一笑,似乎这答案早在他猜算中,只是要巫臣亲口证实吧了。
巫臣续道:「尤其可虑的是秦国。秦国地处西陲,晋国一日强大,秦国一日不能
东侵,可虑者秦、楚两国日下关系密切,楚国有难,若得秦师出兵夹击,吴国兵力仅
管倍增,也定难讨好。」
桓度接口道:「所以此次用兵,主要在於「速」和「奇」,贵胜不贵久,否则
劳师远征,以弱攻强,徒然自取其辱。」
巫臣眼中掠过赞美的神色,道:「 兄果然高明,深悉兵法之要。」顿了一顿又
道:「夏姬要见你,同你道谢相救之恩。」
桓度心中一震。连忙一阵长笑,掩饰自己的不安道:「夫人国色天香,谁不神
魂颠倒,还是少见为妙。否则一旦不能自拔,如何是好?」两人一齐狂笑起来。
巫臣当然以为他在说笑。任何对夏姬的赞美,亦被他认为是理所当然。否则他为
夏姬的牺牲,有何价值可言?
那知 桓度真是坦白说出内心感受,反而瞒过了这精明的外交家。
这两人间的关系微妙,随时可以由并肩作战的夥伴变成生死相斗的仇敌。
两人谈了一会,巫臣才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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